教 研 信 息
教务处主办 2007-2008学年第七期 总第二十四期 仅供内部参考
编者按:
“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是党和政府提出的一句口号,更多的也是身为炎黄子孙的我们每个人的希冀,当沉醉于汉唐盛世的强大时,我们应该看到当时的中华民族领先的不仅仅是物质文明。清明将至,现转发《中国教育报》2008年3月31日刊出的《从清明节为法定假日谈传统文化》、《清明---山林间一场庄严的仪式》两文。
正如文中所说“包括春节、清明、端午、中秋等在内的传统节日,是中华传统文化重要的组成部分和文化生命力的重要体现。清明节从民俗上升为国家的法定节假日,这不仅是一件尊重群众、顺应民意的历史性事件,更重要的是,这可以认为是100年来对中华传统文化偏激和偏颇态度的某种校正,我们从中可以看到中华民族重建文化自信的坚实步伐”。
望各系部以此为契机加强自身的学习,加强对同学们的传统文化教育,将其融入我院“大学文化”建设中去,为成功的发展、民族文化的传承尽心、尽力。
教务处
2008年3月31日
从清明节为法定假日谈传统文化
【作者简介】
纪宝成,中国人民大学校长、教授。第十届、十一届全国人大代表,国务院学位委员会委员兼学科评议组成员,教育部社会科学委员会委员,马克思主义理论研究和建设工程首席专家,中国高等教育学会副会长。曾获2005年国家优秀教学成果一等奖、孙冶方经济学奖、第五届吴玉章人文社会科学奖一等奖、IET大学校长奖。
阳春三月,和风细雨,柳绿花红,又是一年清明节到。然而,今年的清明又不同于往年,它因第一次被确立为法定节假日而意义非常。
清明是我国民间的传统节日,也是农历二十四个节气之一,至今已有2000多年的历史。相传起源于春秋时介子推割肉奉君、焚身罢官,晋文公为缅怀纪念介子推而推行禁火寒食的风俗,到汉代时得到人们普遍认同。公元732年,唐玄宗颁布御旨,规定“寒食上坟,永为常式”。同时,清明是万物复苏、春耕春播的时节,细雨纷纷,空气清净,因此,正如宋人吴惟信在《苏堤清明即事》中所描述的,“梨花风起正清明,游子寻春半出城”,人们往往会结伴在这个美好时光去踏青扫墓、悼念逝者、祭奠先人。
包括春节、清明、端午、中秋等在内的传统节日,是中华传统文化重要的组成部分和文化生命力的重要体现。清明节从民俗上升为国家的法定节假日,这不仅是一件尊重群众、顺应民意的历史性事件,更重要的是,这可以认为是100年来对中华传统文化偏激和偏颇态度的某种校正,我们从中可以看到中华民族重建文化自信的坚实步伐。
19世纪下半叶后,中国积贫积弱,遭受列强欺辱,社会陷入巨大危机,大批知识分子极度忧患民族命运、国家前途,对以儒家为代表的传统文化进行了猛烈批判,以新文化运动的兴起而达到高潮。20世纪60年代,极左思潮在“文革”中达到极致,使得传统文化遭到全面的破坏,其间,虽然有坚持历史唯物主义指导思想的知识分子的抵制,之后亦有拨乱反正,但是,激烈的反传统文化大潮的后遗症到今天依然存在,这种对传统文化的轻视和漠视不仅存在于学术领域,也总是有意无意地存在于民众的文化生活包括对民俗文化的态度当中。
对本国传统文化进行批判的继承是应该的,但因之而走上对其轻视和漠视的道路,则实属不智。我们用开放的眼光探询诸发达国家,便可发现其创造力背后的一大重要特点便是十分注重传统、保护传统和发扬传统。仅以近邻为例,日本是一个非常善于学习的民族,明治维新之前向中国学习,主张“和魂汉才”,之后则转向西方,主张“和魂洋才”,成为亚洲现代化程度最高的国家。然而,在现代化和工业化的过程中,日本没有放弃本国文化传统,时至今日,经常有传统祭祀活动,服装、仪式都遵循古礼。同处于儒学文化圈的韩国,在现代化建设取得骄人成绩的同时,也还保存祭孔、端午祭、书院、乡校等各种传统文化仪式,以至于不少华人学者感叹韩国对儒家文化的保护和弘扬要胜于中国。
无论从历史的视野,还是从比较的视野看,我们都应该清醒地认识到,优秀传统文化不是现代化的负担,而是推动现代化的动力,是我们重建自信的本钱。把传统当成落后、封建,简单地把现代化和传统文化对立起来的做法是不对的,我们必须保持文化特色,弘扬优秀传统文化。而尊重自己的民族文化不能仅仅停留在四书五经等经史子集上面,如果传统文化只是在社会精英的书斋里传播,只是理解为古圣先贤的言论,那就不会有生命力。传统文化只有融入老百姓的日常生活,才能鲜活灵动并源远流长。作为民俗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传统节日是一种“活”的文化,它以人们喜闻乐见的形式,融合在老百姓的衣食住行当中,地不分南北,人不分老少,人人参与,具有独特的大众性和广泛性,而且每年一次,年复一年,以至无穷。这样的文化载体,其民族团结、文化认同的重要作用是其他形式难以取代的。
所以,增加传统节日为法定假日,是增强民族向心力和凝聚力,“弘扬中华文化,建设中华民族共有的精神家园”的重要举措。
高校作为文化传承和创新的基地,既要重视专精的文化学术研究,也应该重视民俗文化的研究及推广。首先,要重视民俗文化及其在我国精神文明建设中的重要地位并大力宣传。民俗文化之所以在一国一地一族长期存在,定有其存在的合理性。它具有悠久的历史源流,是一个国家和民族历史长期积淀的产物,蕴含着丰富的人文价值。譬如清明节起源于一家一户对已逝亲人和祖先的祭奠,后来逐渐发展为包括对民族精英、伟人、先贤先哲的追思和怀念,表达了一种慎终追远的人文情怀。我们要善于发掘民俗的社会价值及文化价值,宣传良善风俗,摒弃陋习。其次,要推动民俗文化的与时俱进。任何事物都处于发展当中,民俗文化既要继承传统,也要与现代社会相适应,体现时代风貌。高校在其中大有可为,既可以在尊重群众的基础上总结老百姓的创造,也可以通过研究不同地域的民俗特性,引导全社会进一步认识民俗文化,丰富和光大民俗文化,还可以通过借鉴开拓、创新民俗文化的形式,通过全社会的共同努力不断提升过节的质量和品位。
第三,高校还要有一种责任感,就是要培养青年一代对传统文化包括民俗文化的认同和热爱。只有年轻人体会传统文化,认可其内在的民族精神和人文价值,中华传统文化才能生生不息,历久弥新。
守望传统文化,推动传统文化之“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这是高校的应有之责,更是全社会响应党的十七大号召,建设中华民族共有的精神家园的重要途径。
《中国教育报》2008年3月31日第2版
清明---山林间一场庄严的仪式
亲人的音容笑貌,昨夜还蹒跚地走进梦境,今晨却躲藏入一抔黄土之中。这种相对,近在咫尺,却苍茫遥远。清明就是以这样的格式,将两个世界拉近,让存在与消失相聚。尽管思情多么虚幻与缥缈,但清明的风景已超越了千年,表达了千年,如同山林里灼灼的桃花,闪烁着永恒不灭的光华。4月4日,又到清明节,本版汇集了这些思念的文字,表达人世间那些最真切的情感。
---编者
作者 傅辕惊
蛰前后,天庭上没有传来雷声,但夜间的草丛,虫儿已是端坐在清冷的月下,操起了管弦。几场雨落,枝头泛起一簇簇鹅黄色的叶芽。
这时候,熟稔农事的乡下人便在嘴里念叨:清明,要来了!
清明,行走在乡间朗润的土地上,千年以降,已不再是一个普通的节日标签,而是浸润着绵长的记忆与思念。“清明无客不思家”一句,便将这个古色古香的民俗,诠释作了一处人性的家园。在清秀澄明的山水里,这一天,这个世界,总是被人们看成一座充满了人情的天堂。
“清明无雪,谷雨无霜”。我一直将清明看作是春的发端,风在这时候,轻软;花在这时候,怒放;鸟鸣在这时候,清脆……还有,人们的情思,在这时候流淌。此时的山林,早已修葺得整齐干净。草地几乎是在一夜之间,编织好绿毯;山花也似乎早有约定,满坡上罗列,山岩边安放。场景布置好了,只待人们牵着蜿蜒的山径,络绎不绝地伸来脚步时,一场盛大的庄严仪式,便有声有色有味有情地在山林里开演。
清明的源头是一柱青烟,近旁是一片游云,四周是生机蓬勃繁衍不息的乡庄。
在这场庄严仪式中,鞭炮,是仪式开幕的鼓点。清脆的鞭炮声在山谷中回荡,纷飞的纸钱,将那一刻定格为肃穆喟叹的时光。亲人的音容笑貌,昨夜还蹒跚地走进梦境,今晨却躲藏入一抔黄土之中。这种相对,近在咫尺,却苍茫遥远。清明就是以这样的格式,将两个世界拉近,让存在与消失相聚。尽管思情多么虚幻与缥缈,但清明的风景已超越了千年,表达了千年,如同山林里灼灼的桃花,闪烁着永恒不灭的光华。
人的思想,只有在这场庄严仪式中,方能至真至诚清洁如镜;人的情怀,也只有在这场庄严仪式中,方能如山林之清纯,如云天之淡然。
清明是逝者的欣慰,清明是生者的责任。清明,是一笔债,多年来一直萦绕在我的心头,春风化雨里,总是那样的浓稠。
睹物思亲常入梦,训言在耳犹记心。
我第一次参加这场庄严的仪式,是在祖父的带领下。当时还小,只记得长长的山路,没有尽头,通向的地方总是一堆堆土丘。这种参与,对一个少年来说,无疑是一次体力上的考验。开明睿智的祖父,没有让我识记泥土里的先辈,他们回归自然,有着很长的年月,就像一片片树叶融入土壤,哪里还能知晓先前的容颜?祖父把我领到一块地头,那里是一围矮矮的土丘,经年的雨水冲刷,显得格外破陋。祖父虔诚地燃上纸钱,斟上水酒,然后拉着我,跪在地上庄重地磕头。
在祖父接下来的讲述中,我得知那里长眠着一位英雄。英雄,是一位异乡人,当年红军离开大别山长征时牺牲的。英雄没能回到沙场,年轻的生命便枕在贫瘠的地头上,卧看稼穑耕耘草青谷黄。在少年的心中,如果有信仰的话,那唯一的信仰也就是对英雄的崇拜,而我记忆中的印象,也因装着一位英雄而深刻。之后,我跟随祖父来过几次,祖父带来的火纸一次比一次多起来,酒水也一次比一次好。其后,我才在祖父的叮嘱里明白,祖父渐渐年高,前来祭祀的次数渐渐稀少,原来祖父是在为自己心中的信仰而崇拜。多年以后,我终于理解了祖父的行为,他是为一种大爱,礼献他一个人的庄严仪式。
祖父这种由私爱向大爱的转移,给我提供了一个广泛的感怀空间。
那些融入泥土里的鲜活生命,那些镌刻在山林大地上辉煌旷古的业绩,在清明的日子里,提升了我们记忆与缅怀的思绪。20年后,祖父走进黄土里;祖父隐入山林的第三年,我的父亲便接踵而去。家庭连年的变故,让我对这场庄严的仪式更有了切肤体味。
少年时开满鲜花的山路,转瞬间竟成了肝肠寸断的伤心路,我行走在清明的山林里,第一次感觉到时光的残酷与无情。这个世界上,最锋利的刀刃,莫过于时间这口刀了,这口刀下,万物都显得脆弱、单薄。
此后,我脑海里留存的那种关于清明诗意的想象,便荡然无存了。以前,我站在清明的山林里,耳边捕捉住几粒人语,眼睛总会一遍遍地搜寻杜牧山道间行吟的身影。而今天,我更多地是在追念曲折山路上跋涉的双亲。
在清明的庄严仪式里,比起兴味隐约的杜牧,黄庭坚更能深谙其中的意境:“佳节清明桃李笑,野田荒冢只生愁。”只是这种愁,迥然不同于生活中的烦愁,截然不同于名缰利索里的烦愁。它任由至纯至真的心灵徘徊在时光之河的岸边,向彼岸眺望,滋生出绵绵无期的回味与哀伤;它令一颗狭隘的心灵,在这一天变得包容而辽阔,在云下的山林里,对生命进行表达。
清明,这轴图卷里,不仅仅存放着青烟与哀愁,更深的内涵里,涌动着一种教化。
清明的山林里,走动着熙攘的人影,凝结成一派肃然起敬的时光。
清明的风景中,走来的不仅仅是我们离世的亲人,还应该是一个民族之魂的群体形象。
在清明这场宏大的祭祀里,比起乡下,城市有着更为直接的空间。
漫长的革命战争结束后,中国的大中城市几乎都建有供人们凭吊的场所:革命烈士陵园。一座城市的新生,都是由无数年轻的生命浇铸而成。今天,血火岁月远去了,繁荣安逸的日子里,去一趟,站上一阵,正好可以警省日岁,磨砺心志。
于是,在清明的时光中,便矗立起巍峨的民族群像。
乡下,没有城市的基础,但乡下有自己的规则:建一座庙。一座庙,便是一座心灵的殿堂。豫南的富金山,是大别山的一个支脉,为古城六安通往武汉的北大门,70年前,这里发生了一场极其悲壮惨烈的战斗。战斗持续了九天九夜,歼灭日寇逾万。中国军队撤离后,留下成千上万具英勇的躯体,同时也将一段抗击屈辱的传奇,留在民间。
生命不可复生,草木却可以在热血浸泡的山地里旺盛。为了纪念那场战争,缅怀那些为国捐躯的将士,山民自发地修建了一座庙。白墙青瓦的小庙,站在峰顶,每看上一眼,心灵的链条就会发紧,日岁里的信念总会苍劲。山下十几里处,是一座经济繁荣的古镇,从镇上修上来一条公路,车辆来往相当便利。一到清明,进山的路上,便拥挤起来,远远近近的人们络绎赶来,以民间朴素的方式祭祀。在人群中间,你会看见许多孩子,看着他们欢乐的笑脸,总让我走进记忆里的童年。
甭问他们看山的目的,他们在清明的山林里,行走几回,稚气的心灵便会增添上感恩的色彩,欢耍的脚步便会伸进峥嵘历史的深处。清明,也是孩子们的课堂,他们在那里看到的景象,远比坐在教室里唱吟《清明》,更有意义。人们为清明而设置的庄严仪式,感动着天地。在那时光里,风总是格外的匀细,阳光总是格外的和煦,连人们登山的脚步,都是格外的轻盈与从容。
好在有一座庙。
清明是一道伤口,一边是天堂,一边是人间。有了庙这般的道具,人们就拥有了进行庄严仪式的平台,去崇拜与缅怀。
一令纸,一束花,我们去参加山林里为清明而搭设的庄严仪式。
我们感恩纪念,更是在催请未来。
《中国教育报》2008年3月31日第7版